时已严冬,天寒地冻,位于高密市经济开发区的豪迈制造公司生产车间里,热度正高,工人们正加班加点赶制来自国内外的订单。
潍坊高密,这个小小的县级市因莫言的作品蜚声海内,又因这家名副其实的隐形冠军企业而蜚声业内。
犹如参天之木起于羸弱之苗,豪迈,从一个破产改制的机修车间起步,近三十年间,披荆斩棘,破风穿浪,以勇气、毅力豪迈向前。
1994年,潍坊市高密市呼家庄镇的集体企业——高密第一纺织机械厂陷入破产倒闭状态,探索企业所有制改造。
张恭运,1962年出生于高密。1979年,张恭运考入山东工学院(现并入山东大学)机械系机械制造工艺及设备专业。毕业后,张恭运响应国家号召,远赴新疆轴承厂工作,在疆工作5年时间,历任技术员和车间副主任。
1988年,张恭运调入高密锻压机床厂工作,7年间历任工程师、工艺科长、生产副厂长。
张恭运是行家。这次他感觉寻寻觅觅已久的机会来了:有一间厂房、有点设备、有技术工人,凭借勤劳肯干,肯定能生存下去。
经近半年的沟通与等待,以张恭运为首的4名原始股东,筹资4万,竞买了该纺织机械厂近五分之一的资产——机修车间,同时,也承接了500平方米的厂房、34名工人和96万元的遗留债务。这年,张恭运32岁。
1995年3月31日,张恭运辞去国有企业的“铁饭碗”,在高密市正式注册成立了豪迈机械公司,开始了创业之路。
豪迈,很多人都以为是“豪情万丈”的意思,其实不是,按张恭运的说法,就是“好卖”的谐音,单纯地希望这个新生的小厂的产品能“好卖”。
当时的豪迈只是一个34名员工、500平方米厂房、负债率96%、十几台破旧设备的破产倒闭乡镇企业的机修车间。全公司只有张恭运一个大学生,四五名高中生,其余的职工多为农民。承接的产品也是五花八门:摩托车链轮、汽车万向节、鞋底模、花生榨油机、龙凤大门等,几乎都是现学现摸索。据张恭运回忆,“当时跟铁沾边的活什么都干,依靠着零零星星的来料加工维持生存。”
有一次,有个单位找到他们要焊个大门。张恭运亲自带着工人,上门把人家交办的焊大门做得稳稳妥妥的。
1995年农历小年,张恭运四处借钱,并在随后和另一创始人骑着全厂唯一的摩托车,裹着刚刚筹借的钱,挨家挨户给员工送工资,让他们过了一个安心年。
“每一个家庭都不容易,忙活了许久,不能辜负员工对我们的信赖。”张恭运后来回忆说。
那年的冬天很冷,工人们看到冻得瑟瑟发抖的张恭运站在自家门口时,关心的也已不再是发了多少钱,而是以后怎么把活干好。
1997年,豪迈终于接到临沭手扶拖拉机厂的一份柴油机配件订单,盈利60万元。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。
就这样,张恭运的豪迈机械越办越好。除了继续经营零部件机械产品,他们还开始进军轮胎模具生产。公司规模也从当初的34个员工,发展到今天将近2万名员工。如今,张恭运的豪迈拥有轮胎模具、气门芯、换热器等5项省级以上单项冠军产品,2023年产值170亿元。
一直以来,不少的专家学者觉得,企业要聚焦才可以获得成功,典型的“隐形冠军”企业,通常也只生产一种产品,用心耕耘一块市场,它们中大多数的成功秘诀,就是专注于自己最在行的。张恭运却是个“另类”。
他在很长的时间里,走的都是多元化道路。然而,多元化不仅没有撂倒张恭运,反而让他孵化出了诸多的“隐形冠军”——豪迈公司业务涵盖轮胎模具、高端机械零部件、油气装备、化工装备、精密锻造等十余个领域。其中轮胎模具、气门芯等4个细致划分领域的市场占有率均位居行业第一,堪称中国“隐形冠军之王”。
在张恭运看来,中国是用40年的时间走过了发达国家200年的历程,行业周期的更替要快得多,所以,老板们必须要有“惶者生存”的理念和“狡兔三窟”的打算:行业饱和了怎么办?遇到强大的竞争对手怎么办?技术迭代了怎么办?政策调整了怎么办……这就一定要考虑第二条路、第三条路。
当时,豪迈的主要营业产品——轮胎模具专用系列机床供需两旺,日子过得很好,但市场需求天花板已经很明显。
为了寻求新的增长,张恭运打算不再销售机床,而是用其生产可替代进口的高端轮胎模具。
但有人提出反对意见,认为这不符合“做专做精”的经营原则;也有人为了分散风险,支持机床、模具都要做,“东方不亮西方亮”。这三种决策逻辑各有利弊,但相互冲突。
大家意见不一样,怎么办?为了统一认知,达到力出一孔、快马加鞭的效果,张恭运组织近半数员工,进行了一次经营决策的大辩论,讲明白其中的道理,最后终于达成一致:专心生产轮胎模具。
事后看看,这一场重大决策,换来了公司十几年的高速成长,赢得了世界行业冠军的地位。“可以说,这是借助大家的力量,解决了决策层的分歧。也能说,这次大辩论不仅提升了公司的经营决策水平,更重要的是增强了员工的参与感和工作激情。”张恭运说。
豪迈涉足十余个行业,有30多家世界500强客户,取得了多项隐形冠军,一个重要的原因是“改善即是创新”,即“基于员工”的创新,“脚踏实地”的创新,“大小通吃”的创新。
其典型的表现是在设备上——豪迈使用的系列设备都是自己研发、专用的,但他们不是“为了专用而专用”,而是为了工作更好、更快、更省劲、成本更低而设计改进的。
这些设备每两三年就升级一次,有些已经研发到了第九代,晚上车间熄灯,机器照常运行。
张恭运解释:“把不美观的变美观了,把不合理的变合理了,优化了一个环节,提升了一个零部件的性能,就算创新。”
在张恭运看来,创新没有门槛,今天改、明天改、月月改、年年改,日积月累下,这些细微的改善终将引起质的变化,所谓创新,正是这些细小改善累积起来的结果。
比较典型的事迹是,开电动车在厂内配送矿泉水的大爷,为避免被铁屑扎伤轮胎,在车上加装了“磁铁扫帚”,获得了创新奖金100元。
模具钳工对坐的凳子不满意,用下脚料制作了100个钳工专用的、可旋转的小凳子,获得创新奖金1000元。
张恭运希望每个部门、每个岗位都能实现力所能及的创新,也就是从小处着手改善,让创新人人可为。
张恭运还强调:“今后任何人搞发明创新,失败了由公司负责,成功了给创新者授以重奖。”鼓励创新,宽容失败的文化氛围,由此形成。
而仅在2023年,豪迈一年就征集创新改善提案42.98万条,累计参与人数22512人,其中技术革新17632项,管理创新713项,共创造效益超2亿元。
“院士、博士是不大可能为工厂解决一点点质量上的问题、成本问题和效率问题的,而我们的员工在自己的岗位上天天干、年年干,他们就是专家。”张恭运认为,针对工具、设备,你改一点、他改一点,今天改一点、明天改一点,不断改善、慢慢的提升,“从量变到质变,久而久之,我们的工具、设备就慢慢的变好,就容易做成行业冠军了。”